栾树是高大的树,在我们北方,高大而花艳的树并不多。秋天,以花果色彩在天空画布上作画,少不了栾树。
我以为栾树花开得铺张绚烂已是极致,但我低估了这棵树的魅力。当人们陶醉在栾花的炫目之美中,且开且落的梯队里,灯笼状的果实已经长起来。果实不像花那样微小,它可以长成花的几十倍大,先是绿中掺杂淡淡的粉色,让人无从察觉,但当它呈现微红时,天空将又一次被它照亮。秋愈深,灯笼般的果实愈多愈红。铺满落花的地面,金黄与艳红并存的天空,都是那么热烈。站在这样的栾树下,仿佛进入童话世界。
在这样的浪漫里,我常常邀父亲一起散步。脚下是金黄的落花丝绒毯,头上悠悠然不断有花落下来,停泊在父亲花白的头发上。小区宁静,栾花落地时有轻微的声响,簌簌如秋日耳语。秋阳给栾花进一步着色,那美无可比拟。我和父亲就这样在栾树下慢慢行走。这些栾树落花也不急,就像秋天巷口絮聊着的老人一样,从容而淡定。
我常常觉得栾树是个谜。翻开古老的诗歌典籍,从《诗经》到唐诗宋词元曲,栾树都少见。明明是有千年历史的树,为什么没有引起文人创作的激情?也许是它的特殊身份决定的吧。据《礼记》记载,古代栾树是大夫的坟前树,所以它也被叫做“大夫树”。药学家以“栾华”入药,多种医学典籍中有栾树的身影。栾树的功用还不止于此,在颜料稀缺的年代,栾花是黄色染料。它的叶子与白布一起煮,竟然也可以变黑白颠倒的魔术,成为天然的黑染料。
史铁生先生在《我与地坛》中写到北京的栾树:“大树下,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,风把遍地的小灯笼吹得滚动,仿佛喑哑地响着无数小铃铛。”他所描述的是晚秋,栾树的果已落地。此时栾树灯笼般的果实里是几枚小而圆的黑色种子,唐朝盛行以此串佛珠。小小的几粒种子,却有那么大一个灯笼壳护佑,这也许是栾树的智慧吧。轻盈的灯笼壳,就像一叶帆,便于种子被秋风带去更广阔的天地。
“一年能占十月春”是说栾树,我感觉不过分。早春时节遍身紫红,夏日是磅礴的绿,秋日的金黄和红艳,都不啻春光。栾树在花与果的恢弘色彩之后,叶之美也足够震撼。霜降之后,一身黄金甲的栾树叶子在有风无风的日子里,会一页页投书给世间和大地,与时令和人们告别。
等栾树叶子逐渐落光的时候,秋天就过去了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